前教宗若望保禄二世在《跨越希望的门槛》一书中层谈到了这个问题,篇幅不长,我们转贴如下: 问:在谈到一神教的另外两个宗教之前(指犹太教与伊斯兰教),可否请您多谈点佛教。如您所知,佛教的“救世论”似乎愈来愈吸引西方人士,在基督教义上,它可以作为一种“选择”,或“补充”,至少在灵修与神秘主义的技巧方面上。
答:是的,您说的很有道理。也很感谢您提出这个问题。在“教会对非基督宗教态度宣言”所提到的宗教中,对‘佛教’应特别留意,因为从某一观点来看,与基督宗教一样,它也是一个救世的宗教。但我们必须补充说明,佛教的救世论与基督宗教的救世论是相反的。
‘佛教的救世论’,就在佛教体系的中心点,甚至还是唯一的重点。但是,佛教传统与其所衍生的的方法,几乎没有例外的都是‘消极的救世论’。
佛陀所体验到的“顿悟”可归结于彻悟到世界是恶的,是人罪恶与痛苦的根源。为了从罪恶中解脱,人必须从世间解脱,使我们自外在现实的束缚中解脱出来,这种束缚存在于我们的天性、我们的心理、我们的肉体上。我们愈是从这些束缚中得到解脱,愈是对存在于世间的一切不动心,愈能从来自世间的痛苦与罪恶中得到解脱。
我们这样做是否就接受天主呢?在佛陀所传下来的“顿悟”中,并没有谈到这一点。佛教极可称得上是一种“无神论”的体制,它不是透过来自天主的善,使人从罪恶中得到解脱,而是透过脱离这罪恶的世界而得救。这种完全的脱俗并未与天主结合,而是所谓的“涅盘”,是对世界完全无动于衷的境界。总之,‘个人的得救是摆脱罪恶:借着对世界的不动心,而此一世界乃是罪恶的源蔽’,这是灵修过程的极致。
有时,曾有人想把它与基督宗教的神秘学者,联结起来,如北欧的爱克哈特、陶勒、苏索、鲁伊斯布鲁克或之后的西班牙神秘学者,西班牙区域继起的圣女大德兰,圣十字若望等。但是圣十字若望在他那“攀登嘉尔默罗山”和“在心灵的黑夜中”,虽然谈到必须净化心灵,从感官世界中超脱,但并无意把“超脱”当成目的。“为来到你现在没有享有的,应经过你没有享有的地方;要达到你不知道的,应经过你不知道的所在;为达到拥有你还没有的,应经过现在你一无所有的地方。”圣十字若望这经典之作,有时在东亚被解释为东方苦行方法的肯定。但是教会这位圣师讲的不只是从这个世界解脱,他讲的解脱是为了使自己与那宇宙之外的天主结合,不是涅盘,而是一位“位格的天主”(注1:在耶稣基督的讲解中,人与天的关系,就是父子的关系,套用希腊的哲学系统,这是一种位格的关系。)。要实现与天主的合一,不只是透过净化,而是透过爱。
‘佛陀的反省,以及对灵修生活指导的终点,就是嘉尔默罗神秘主义的起点’。人类灵魂积极与消极的净化,感官与心灵的黑夜,圣十字若望认为,是为了让人类灵魂被爱的火焰所渗透燃烧,而必有的准备。这也是他主要著作的名称:“赤爱的火焰”。
因此,虽然有若干相同之点,却有本质上的不同。各时代的‘基督宗教神秘学’----从东西方教会的教父时代开始,到士林学派中的伟大神学家如圣多玛斯阿奎纳北欧的神秘学者,再到嘉尔默罗神秘学者——不是源生于消极的“顿悟”,这顿悟是一种对罪恶的觉醒,此一罪恶的存在,乃由于人透过感官、理性与心灵而对世界的留恋。反之,基督神秘主义是源‘自永生天主的启示’。这位天主开放他自己与人合一,并在人心中激发起与他合一的能力,特别借着向天之德(对天主之美德)---- 信、望,尤其是爱。
各时代的基督神秘学一直到我们这个时代,包括了那些行动派神秘主义的伟人,如圣文生、圣若望鲍斯高、圣国柏都不断地在其最基础的部分来建树基督宗教,建构教会,作为信、望、爱的团体,建构文明,特别是西方文明----这文明具有积极的现世色彩,藉着科学与技术而蓬勃发展,而这两门学问,皆植根于古希腊哲学传统,和犹太基督宗教的启示。这种对宇宙的创造者天主和基督救世主的认识,是一股强大的力量,启发人以积极的态度对待万物,并提供一种持续的推动力驱使人转化与提升万物。
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广泛的肯定了下述真理,即若认为世界是人的痛苦来源,因而有遁世的观念,这种消极的世界观是不对的,不只因为它是片面的,更因为它妨碍人类以及世界的发展,而世界是造物者所赐,也是他付给人的任务。
‘教会在现代世界的牧职宪章’上说:“教会正视着整个‘世界’及整个‘人类大家庭’,并正视着这大家庭生活于其间的种种。世界是人类历史的舞台,世界常有人类奋斗失败和胜利的戳记。在信友看来,世界乃由天主圣爱所造化、所保存。虽不幸为罪恶所奴役,却为战胜恶魔的基督、以及十字架及复活所救赎,目的在使它‘依照天主的计划,获至改造而臻于完善’。
这番话指明了基督宗教对于世界的看法,而远东的诸宗教,尤其与佛教,有着本质上的区别。事实上对基督徒来说,世界是天主所创造,为基督所救赎,在世间人与天主相遇。因此,不必如此绝对的离世是便在自己奥秘深处寻找自我。对基督宗教来说,把世界形容为一种“根本”的恶是没有意义的;因为在世界形成之始,我们就已看到造物者天主喜爱自己所创造的万物,且还“赐下了自己的独生子,使凡信他的不致死亡,反而获致永生。”
职是之故,向某些基督徒‘提出警惕’并无不当,他们‘热情的接受远东宗教传统所提的若干论点’,例如默想和灵修的技巧与方法,在某些场合这还成了一种流行时尚,且毫无判断的接纳。其实,一个人必须先认识自己的属灵的宝藏,并想一想轻易地将它搁置一边是否合理。在这里有必要来提“信理部”(教廷组织)那件简短的文件,“泛论基督徒默想”(一九八九年十月十五日)。在那里它正好回答这个问题:即基督徒的祈祷“能否并如何采用来自不同宗教和不同文化的思想方法,加以充实?”
另外一个问题,就是‘古代诺斯底士观念(重知论者)在所谓的“新时代”的形态下复苏了’。不过,我们不能奢望它能引发什么宗教革新。它只是实践“知识”的一种新方式,亦即一种心灵态度,以深刻认识天主为名,其结果是把天主的话扭曲,而以人的话来取代之。“知识论”从未完全从基督宗教这块领域上退出去,而却常常与它共生共存,有时以哲学派系的形态出现,更多时侯则以宗教或类宗教的形态出现,就算并不明显地,但其与基督宗教的本质是相对立的。